雨久

我很雷,不喜快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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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聂卫】端午

*战后,聂卫和巨子一家过端午

*感谢群里小伙伴提供灵感!


正文:
鬼谷的一日,始于山间的雀鸣,还有院里昂首挺胸的大公鸡,此物实在是吵,如果不是盖聂不许,卫庄十天有八天想将它炖来吃。

听到催命似的鸡叫,卫庄眼睛都没睁开,茫茫然问道:

“师哥……现在几时了?”

盖聂被他唤醒,同样睡眼朦胧,勉强睁眼,看了眼窗外初露的天光,缓慢地调动思维,判断道:

“似乎,快到巳时了……”

卫庄沉默了片刻,忽然惊慌失措起来:

“那岂不是迟到了?”

这话如金石掷地,盖聂一听,霎时也是一惊。

鬼谷的早课一般始于卯时,最晚辰时就要到位,若是到晚了,少不了师父一顿责罚。

“快起!”

一声急呼,两人几乎同时把被子一掀,从床上弹起来,带着一脸刚睡醒的混沌和即将迟到的惊慌失措去床尾摸衣服。昨夜堆得混乱,一堆衣服不分你我,两人摸了好半天,实在分不开,险些把对方的衣衫抢去。

只好冷静下来,这一折腾,各自清醒了大半,鬼谷纵横的二人,看着对方面面相觑,动作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。

盖聂看着卫庄,师弟的长发已经留到胸口,雪色霜雪般堆砌了满头,肩颈和丰满胸腹上还留着昨夜的斑点星痕。

卫庄也看着盖聂,师兄方过不惑之年,眼角已经有了细纹,青丝间掺了几缕灰发,神情依旧平静,但早就不像从前那样绵里藏针,暗藏杀机。

两人都早已褪去年少时青涩,变得魁梧高大,时间也在他们身上刻下了不可抹去的沧桑,原来距离他们朝夕共处刻苦学艺的那段时光,恍然间已经过去许多年。

盖聂过了好一会儿,终于整理完思绪,才艰涩道:

“小庄……我们好像二十余年没有这样手忙脚乱了。”

卫庄拧着眉头,迟迟没有说话,不知是为自己的错判感到不快,或是仍然留在过去沉思过往。

盖聂轻轻碰了碰他,“小庄?”

卫庄抓住他的手,低笑了一声,“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,一听见‘迟到’,你还是这么狼狈……”

盖聂微笑地反握住他,“小庄,师父不在谷中多年,你我都怠慢了。”

鬼谷先生多年前给卫庄留下了百步飞剑的剑谱与掌门戒指,就销声匿迹。纵横两人也曾寻找过,但没有下落,老人也许在云游,或许已经仙逝。既然师父不愿被他们寻到,他们也没有再起这份心思,在云梦鬼谷——他们年少时的清修地安了家,过起闲云野鹤的生活。

卫庄闻言扫他一眼,目中满满的质疑——“怠慢”的罪魁祸首不是你又是谁?在盖聂的目光中,卫庄重重松开他的手,“够了,怠慢不怠慢,我们过几招就见分晓!”

于是,鬼谷纵横的一日,始于院中被削得四处纷飞的竹叶。《上邪》有云:“山无陵,天地合,乃敢与君绝。”在两人的视角里,应该是把鬼谷的山头削平,打到天崩地裂,才敢真正决裂……吧。

两人又过了数招,盖聂停下来,问道:“今日是初五?”

初五?卫庄愣了一下,才反应过来是什么日子。有时他还挺佩服历代隐士,要如何一日复一日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,历法还能分毫不乱。

他收剑,擦了擦额角的汗珠,“是初五。”

“天明一家今日要造访,恐怕需要准备一下。”

“那个小鬼……”卫庄冷哼了一声,“随你吧,我去洗个澡。”

盖聂“嗯”了一声,又道:“莫贪凉,当心受寒。”

卫庄对他的叨叨絮絮表示不满:“这点小事不用你操心。”

等卫庄回来的时候,便闻见满院奇异的草木香,接着看见门框上挂着一把葱郁新鲜的艾草,说是“把”,但修剪得极细致,断口及其平整。他目光多逡巡一会,便觉察到每间房的门前都已挂上了。

只这么一小会儿,竟然这么快?卫庄对师兄的行动力又一次有了崭新的认识。

他思索了片刻,有了分寸,在心里道:纵剑术还能用来做这个?

被他暗自质疑的对象还在灶房里,角黍蒸了不止一笼,糯米的清香隔着大老远就闻得到。卫庄原本无甚感觉,闻着了香气,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。他在盖聂面前连客套都不要,杵在门口,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“师哥”。

盖聂一转头,卫庄刚沐浴过,衣领半开,里面的痕迹若隐若现,头发也刚洇湿,还在滴水,这模样也不知是向他来讨食,还是准备吃些别的?盖聂心里无语地摇头,从蒸笼中拿出两只角黍,提着绳朝他走过去。

“饿了就先吃,他们恐怕还有一会儿。”盖聂顺手将卫庄的衣领拉拢,“衣服穿好,头发也擦干,不要着凉。”

卫庄道:“你这人,越老管得越多。”

盖聂找了条布巾,扣在他头上,“你这人,越老越不懂事——小庄,我还记得,你长我一岁。”

卫庄闷闷地坐在门槛上擦头发,盖聂往他身边一坐,开始剥粽叶。

盖聂道:“甜的,要不要?”

卫庄包住头发,把头凑过去,就着师哥的手就要尝一口。

“小心烫。”

这颗是豆沙粽,糯米水莹莹的,很是可人,里面是前一天包好的豆沙,方才出炉,可想而知入口时是怎样丝滑烫嘴而甜的。

卫庄尝了尝,似乎是很满意,道:“师哥,我看你隐居深林也没有意思,我记得你那个墨家朋友,是不是还开了个小客栈,你应该去那里做大厨,许能得个‘天下第一粽’的名号增添光彩。”

他夸起盖聂来也是语中带刺,盖聂早已习惯他调侃的口气,不动声色道:“小庄是说庖丁?他可是一直很惦念你,上次还说若你去桑海,便亲手给你做一份宫保鸡丁。”

卫庄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晃了晃,往院里那只大公鸡身上看去。


墨家巨子一行来时恰是正午,木鸢在机关术和阴阳术的操控下精确地避开了鬼谷机关,降落在云梦山下。

荆天明轻巧地从木鸢上跳下来,隔着挺远就招手喊“大叔”。近了发现卫庄也在,敛起性子又乖乖叫了“二叔”。他少年时管卫庄叫“大坏蛋”,心底是有点害怕大叔这位师弟的。后来长大了,盖聂也没隐瞒,但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能叫“大婶”,所以跟大叔对应着就叫二叔,虽然仔细来讲有点儿没理,但至少当事几方都接受良好,于是延续下来。

卫庄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听见了。盖聂倒是感慨,天明几乎算是他看着长大成人,如今眉眼逐渐凌厉,性子也洒脱,竟愈来愈像那位故人。

姬如千泷,或者说高月,带着两个孩子跟上来,同夫君站在一起。他们一家四口人极和谐整齐,一儿一女,男儿名渊,与他父亲极像;女儿叫雪,同母亲相似,都是七八岁的年纪。

鬼谷平日少有人踏足,今日突然热闹了不少。

荆渊活泼好动,比起他父亲更甚,他父亲幼年时生在幽深的秦宫,为了躲避各方势力的伤害,也曾一度养得十分敏感谨慎。但荆渊,还有他的妹妹,则是无论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,没有这样的毛病。

两个孩子初到鬼谷,受了极高规格的款待,先是点了雄黄酒,接着各赠一份礼物。盖聂赠予荆渊一把精美的木剑,卫庄赠予姬雪一支玉簪,两个孩子都甚是欢喜。

特别是荆渊,抱着盖聂赠与的木剑,爱不释手,他自幼对武术甚是感兴趣,尤其是剑法。听父亲说,盖聂曾是天下第一的剑客,便闹着要在鬼谷拜师,当鬼谷传人。

盖聂笑道:“要当鬼谷传人,得问鬼谷先生的意见。”

荆渊的眼睛贼溜溜的:“鬼谷先生是谁?”

卫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,头一次意识到,原来师哥把掌门之位推给自己,居然还有这等算计。

但现在他确实是鬼谷先生,卫庄清了清嗓子,冷漠道:

“你不行。”

“为什么我不行?”

“每代鬼谷先生一生只收两名弟子,岂是说收就收的?”

荆渊道:“哦,那是我一个人不行,阿雪可以和我一起,这样我们就有两个人了。”

姬雪瞪着一双杏眼:“你在说什么啊哥哥,我都答应好去蓉姨那里了!”

“整天蓉姨蓉姨,你知道蓉姨那边用雄黄酒做什么吗?”

姬雪问:“做什么?”

荆渊神秘兮兮:“这都不知道,真是笨!蓉姨才不要你。”

姬雪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他:“你快说!”

“用来泡

荆渊贼兮兮地笑,犹有几分荆天明少年时计谋得逞的样子。

姬雪气鼓鼓的:“好你个荆渊!看我不打你!”

“笨阿雪!打不到我!”

说着两个小孩便追逐打闹起来。高月在远处喊:“渊儿,阿雪,小心些——”

蓉姨是镜湖医庄的医仙端木蓉,早些年和盖聂也有一段缘分,只是人各有志,终究各行其道。姬雪是端木蓉亲手接生,名字也是她取的,源于她的一位故友。年幼的姬雪总是疑惑,为什么蓉姨有时看着自己时目光痴痴的,她唤“阿雪”,眼里闪着泪光,姬雪却不觉得她在呼唤自己,而是在自己寻找另一个人。

荆渊和姬雪都出生在战争以后,那场战争,严格来说持续了很久,横跨盖聂卫庄的青年时代与天明高月的少年时代,期间许多人离去,最终只有死者和幸存者。

“要是少羽和石兰也在……”荆天明慨叹道,话说了一半又堪堪止住了。在那场战争中,项羽和虞姬,最后双双留在了乌江畔,谁都没有回来。

高月慢慢地覆盖上夫君的手背,算作一种无声的安慰。

两个孩子在不远处打闹,桌上忽然一片冷清。

卫庄哼了一声,语气淡淡,“战争总会有人牺牲,小子,不是只有你经历过。”

天明听卫庄一说,眼圈登时红了,但在妻儿面前终没有落泪,只是朝卫庄举杯。卫庄同他碰了碰杯,两人各自一饮而尽。

天明道:“二叔说得是。看来打仗不是好东西,我墨家巨子荆天明,就要带领墨家找到一条没有战争的道路。”

“对了。”高月忽然道,“不知卫先生还记不记得,当年阴阳家执着于破解的那个秘密?”

“苍龙七宿?”卫庄的目光似乎动了动。

高月点头:“这几年天明和我也用机关术和阴阳术尝试破解它,但是……”

“还差一点点。”天明捏起手指,做了个一点点的手势。

高月道:“我听说卫先生和苍龙七宿颇有渊源,所以……”

颇有渊源?听谁说的?卫庄猛然警觉,子房吗?不,对现在的子房来说,勘破那个秘密弊大于利,也许他会更希望那个秘密永远被埋葬。他后知后觉去看盖聂,盖聂抿了一口酒,没有说话。

“破解这个秘密,也许会付出很大的代价。”卫庄道,“你们现在儿女双全,家庭和睦,收手还不晚。”

荆渊和姬雪在不远处追逐打闹,不知道他们的父母正看着他们,眼中有无限的爱怜。之后天明和高月又对视了片刻,天明说:“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嘛!”

高月也道:“拜托卫先生。”

卫庄无奈,飞蛾扑火,每个时代都有这样的人,青年时,他也曾劝过一些人,试图拯救一些人,终究也没改变他们的命运。慢慢地,他意识到,对有一些人来说,他们此生唯一的正确,就是走向不会回头的道路。

“随我去藏书阁。”

他最后只是这样说。

次日早晨,巨子一家踏上归程,两个孩子还有些依依不舍,哄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,下次中秋节还要来。

盖聂目送机关鸟腾空而起,逐渐消失在视野中,目光中有一种欣慰。卫庄走上来同他并肩。

“是你告诉他们的。”

盖聂不置可否。

“我以为,你对那小鬼视如己出,断然不会让他们接触这些……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的秘密。”

盖聂道:“天明早已不是当年的孩子,他心中会有自己的考量,我不会干涉他的选择。”

卫庄短促地笑了一声,也不知是什么情绪,“在你们这些人眼中,有些事情总是比命更重要。”

盖聂道:“或许吧。这已是他们的时代。”


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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